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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(2 / 2)

眉,世间知道此画的下落之人怕是不过数十,她一个从未出过渝州城地界的妇人又是如何得知?

姜婵知道这样有些冒昧了,但她实在是一筹莫展。娘亲早夭,她的绣品早已绝迹,只有亲眼得见古画底本,才有可能临仿出其中神韵。

他却答非所问:“你剪碎绣品,便是为此?”

她斟酌答道:“是,却也不全是。”

姜婵靠着记忆中的绣样一针一线绣了个形状,昨夜左看右看觉得失了原画神韵,方才忍不住剪烂了。

王之牧扫了一眼包扎得略显拙劣的左手,不置一词地出了她的屋子。

留下姜婵满腹狐疑,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?

但她到底也没有勇气向他再追问。

五日后却被王之牧请到了他的书房,姜婵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那卷熟悉的画轴,大喜过望。她太熟悉这幅画了,因她曾不止一次坐在母亲膝头听她讲解画的来历,手指隔空抚摸过其上的一枝一叶。

但心中亦是惊涛骇浪,从此处到京城听说快则五六日,慢则需得十来日,他从京城取来此画来回竟只用了六日,怕是从那日起便差了人快马加鞭,这一路来回,不知要跑死几匹马。

当夜书房的烛火一夜未熄,纸糊的窗上依稀可见一枚倩影。王之牧在外观了半晌,眼见光影渐渐黯淡,一时按捺不住便推门而入。却见姜婵趴在桌上睡着了,他定定地望着他,望了好一会儿,鬼使神差地用手指去接了眼睫上的那滴泪。

姜婵醒来时,竟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石青披风,隐有沉沉的墨香。

王之牧方起身,听闻姜婵已在外候了已有一盏茶的时间,便抬手让她进来。

两名小厮一左一右立在一旁,左边站的那位掀开帘子请姜婵入室,这时王之牧披衣相迎,他未束冠,头发散了披在脑后,像一笔浓墨流淌在素净的白绫中衣上。他此时独自坐在榻上,斜倚着凭几接过她的绣屏,却仍旧沉思落子。

姜婵此番用心用意,照着姑母房中摆放着的世间只此一件的一架绣屏,绣了一幅名家的折枝花卉,高雅不俗,如今她仿了来,那人定会十分高兴。

见王之牧脸色难辨,她艰难开口道:“大人,这样就好,他……慧林大师定会喜欢的。”

王之牧沉思半晌,却话锋一转,问道:“绣了多久?”他低头看着姜婵眼下那乌青,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模样,不由猜测道,“下人说你屋里的灯从前日开始就没熄过?”

王之牧俯视着她,似是第一次仔细地端详这个小娘子。无论多么孤高自许的人,在进退维谷之时中得她挺身而出,内心总归会有所触动,他感动之余,心下又生出了旁的心思。

他素来是位老谋深算的官场老手,他理所当然地认为,为了早日让慧林和尚点头,让他尽早脱离这个穷乡僻壤,他耍的这些怀柔的手段就显得格外不可或缺。

姜婵自以为派上了用场,总算可以功成身退,摆脱徐家,喜形于色的欲要曲膝告退,却眼前发黑,金星乱冒,双膝一软,直瞪瞪跌坐在地上。

王之牧不知如何反应,下榻亲手扶了她一把,差人送她回去休息。

待她走后,又将圣上的亲笔信同画屏一道装进锦盒里,亲手转送与慧林作候问之礼。

只不过,他冷冷看着自己这只不听自己控制的右手,方才他是怎么回事,为何不由自己,脑子快过了手,竟亲自搀扶小妇人。他向来不喜同旁人肌肤接触,如今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。

柔腻如脂。

看来那一晚乍现的浮想的确不失圭撮,这双手怕是比京中贵女的还要娇嫩。

慧林受了礼物,只把这副绣屏看了又看,爱玩不忍释手,遂和气道:“承元卿所惠绣屏,还是古人的呢,还是现在人绣的?”

前几日见面口上尚称呼他王大人,今日连他的字都喊出来了,这亲疏之分可谓天差地别,王之牧不敢托大,也无意隐瞒,便恭敬答道:“这就是鄙人的妾室,平日里惯会用针线,想是班门弄斧,学着名家画作绣了几笔,难入老师的法眼。”

话音刚落,王之牧便敏锐地察觉到慧林眼中的失望,看样子他赌对了,若是如实道出那小妇人的真实身份,慧林定会将她讨过去。如今声称她为自己的妾室,若慧林想要再见她,则不好避开他的陪同。

慧林感叹道:“实不相瞒,这绣屏竟与故人的爱物相似,可是那日所见女子所绣,不知元卿可以约她来此相见一会么?”

慧林那日一见姜婵的脸,不觉失望,他原以为余家尚有血脉流落于此,没想见到的却是一位陌生的女郎。可如今见了手上这幅绣屏,他断言此女郎与余家定是渊源匪浅。

王之牧笑答道:“这有何难!只可惜我那侍妾已先我一步回京,待鄙人回府,即遣人相约;她听见老师喜爱,自然喜出望外了。”

慧林今日见王之牧夹在锦盒中的诗句便已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,叹气道:“如此甚好,我必当去府上亲自拜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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