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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识(1 / 2)

铺子里,流萤躲了,留下赵家义对着程嘉澍一脸阴沉。两个日本女人倒是兴致勃勃,专门寻着卖相好看的点心挨个尝。

程嘉澍忙活的空档偶尔抬眼,扫一眼赵家义再挪回视线。

他不主动搭话,赵家义便先开了口。

“几日不见,程掌柜这是另谋高就了?”

“哪里,”程嘉澍冷笑一声,故意将话说的暧昧,“表妹铺子里缺人手,我来帮忙是应当的。”

“这么说,程掌柜同那刘小姐沾亲?”

不待程嘉澍得意,赵家义又叹道,“人家飞黄腾达,攀了高枝儿,却将表哥搁在店里打杂,是不是有些苛待了?”

程嘉澍的脸色白了下去,赵家义堆起满意的笑脸,“也是,这年月生意都不好做,能有个营生已然是不错了。”

“所以你就干那卖国的营生?”

程嘉澍抓住机会呛声,赵家义面儿上倒是不急,只露出个嘲讽的笑。

“这话儿说的,贸易往来,买谁的不是买,卖谁不是卖呢。”

他们原就认识,生意上往来多年,直到赵家义搭上了通日的买办,便将这些老伙伴甩了。

程嘉澍面露不耻,赵家义却晓得他并不像嘴上说得那般义正言辞。

赵家义无所谓地笑笑,再说道,“顾己不为偏,一毛半毛地抠算,劳碌一生却肥了旁人,到头来自己两袖空空,个中滋味,程老弟你最是明白。”

他戳着程嘉澍的痛处,程嘉澍无话可回,只得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地擦拭柜台。

赵家义一笑,朝那两个日本女人斜了一眼,“眼下便有个绸布的生意,程老弟若是看得开,赵某便拉你一把。”

闻言,程嘉澍忽地抬起头,愣怔一刻便眯起眼睛微微摇头,“多谢赵老板美意,程某敬谢不敏。”

程家三代做了一辈子小生意,最是清楚绸布生意的份量,大凡与衣食住行沾边的,历来都是实打实的稳当生意,且近年来,人们好穿洋装,各种料子供不应求,相当的红火。

只不过这天上掉馅饼的事,程嘉澍一万个不相信。

赵家义笑笑,“要说程家也是兴盛过的,程老弟大小也是个少爷出身,现如今竟安于打杂糊口。”

“在哪不是混口饭吃。”

程嘉澍适时制止他的话,那两个日本女人吃得差不多了,便指了指柜台里的点心,程嘉澍给她们称重包好了递过去,收了钱便提笔记账。

赵家义垂着视线瞧他弓下的背,目光中满是鄙夷与自傲。

“要说也是人各有志,赵某就不多打扰了。”

他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压在账簿上,“好歹相识一场,当初也算我对不住你,往后有用得着的赵某的地方,就给我挂电话。”

“慢走不送。”

程嘉澍没抬头,手里紧捏着笔,指节都泛起白色。

这个赵家义是何许人也,他最是清楚不过。

当初,程嘉澍准备拓展生意,谈了不下十个铺面,即将开张的节骨眼上,赵家义说不干就不干了,投出去的钱收不回来,他去求赵家义给他指条活路,可这姓赵的宁可掐死上游的关系也不给他透露半分人脉。

程嘉澍无可奈何,再去求其他的供应,然而屡遭碰壁,对方开出的条件,不是让他白做工,就是刁难他想看笑话。最后他只得匆匆关张,仅有的家底尽数赔了进去,剩下的铺子也因为没有现钱导致周转不灵。

本想一举翻身,没想到落得个散尽家财,变卖祖产的结果。

柜台的玻璃锃亮,倒影着他的脸,这是一张从小就被街坊邻里夸赞的脸,程嘉澍偏了偏头,仔细端详。

曾几何时,他也算摸到过锦衣玉食的门槛,也算心有宏图,然而他无论怎样努力,似乎都无济于事,蹉跎至今,沦落至此,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。

赵家义说流萤攀了高枝,可流萤没害过他,甚至给他个活计,也算拉了他一把,眼下这铺子才开张,就算赵家义说的绸布生意是真的,他也不能撂挑子就走。

他的视线又挪到那张名片上,赵家义的名字前头写着几个不同的头衔,程嘉澍心里涌起一股恨意。

为什么生不逢时的总是自己,那个姓赵的原先也不过如此,眼下摇身一变成了商会的副会长,流萤更是个无亲无靠的野丫头,谁能想她竟做了韩家的姨娘,女人就是方便,只要爬上主家的床,裤子一脱,就能草鸡变凤凰。

程嘉澍不屑地嗤笑,这年月,只要豁得出去,什么人都能骑到自己的头上去。

“干什么呢?别以为没客人就能惫懒。”

程嘉澍趴在柜台上出神,没注意到迎春走进门来,却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。

“姑奶奶您走路怎么没声儿啊。”

“还能让你听着?让你听着,还能抓个现行?”迎春白他一眼便低头去瞧,“方才卖了多少?我瞧瞧。”

程嘉澍忙将账册递给她,顺势将那张名片划到桌边儿,揣进了口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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